无路可逃的纳木错
(1)
从拉萨通往纳木错是遥远的。这种遥远,不是空间距离,也不是时间跨度,而是一种内心状态。我最终还是没能摆脱游客的身份,借助交通工具前往,而不是如朝圣者那样,用身体接触大地,磕长头而行。他们的内心始终保持平缓的运作,不为人潮而动。交通工具,此时对通往一条圣洁之路,它不但不能提供便利,快速功能,相反还增加人世苦役的长度。
汽车在逶迤的公路盘曲而上,经过当雄,视线忽然从稀稀拉拉的小平房过渡到广漠的草场,偶尔迎来一群牦牛,牧民此时背着竹篓捡拾牛粪,晚上用来烧火取暖。这似乎形成一个封闭的锁链。在吃喝拉撒,生死溺食间,一切都进行着有序的天然循环,吸纳着动物排泄出来的有机废物,并转换成新的能量物质,以供重新使用。于是,在没有游客的草原里,是没有任何污物可言的。真正无法消解的,是人类工业文明所诞生出来的工业垃圾,包括一次性杯碗,塑料袋。它们在现代化的生活中,享有地位霸权。出于城市生活人们的惰性和环保意识的缺失,使得它们如毒瘤般不断蔓延,四处扩散。无论是菜市,还是商店,超市,它都以廉价的身价,受到各种各样的人群信赖。且任何法令法规对它们来说,都失去了强制性的约束效力。于是,当我以城市人的姿态,来看牧民原生态的生活哲学,多少有些向往的意味。一切都是那么的干净,淳朴,绿色,没有城市的拥挤,没有汽车难闻的尾气,没有各种各样的工业污染。天空的湛蓝,倒影在草原的湖心。此时牧民在阳光中,轻轻的抚摸牦牛,然后从牦牛身上挤出新鲜的牛奶。我似乎听见奶牛发出的回应,轻轻的。在四千多米的高原地区,在这稀薄的空气之地,人们与自然,人类与动物之间,相处得如此和谐。我似乎看到一种现代人所失落的“天人哲学”。在这里,时间虽难以追寻,可空间的记忆在一直在延续着。几百年前先人做着的美梦,他们依旧还做着。游客不会选择在这片草原停下来,它们的野心昭昭,全部的视觉精力都交给纳木错。于是,这里与现代化无关,工业化更是无法获得通行证。
来纳木错之前,我对她所有的想象,来自一个传说。她是念青唐古拉的妻子,是著名的佛教圣湖。几百年来,每逢羊年,成千上万的朝圣者来到纳木错进行转湖(即是顺时针方向绕湖一圈)我带一种无比的虔诚,慢慢的靠近它。我以为一切都如几百年前般圣洁,美好,可眼前的一切,视线遭到狠狠的打击。这似乎是一场早有计划的阴谋,试图在未揭开真相之前,与自己赌了一把。没想到,真相被揭晓的一刻,呈现所有肮脏的现实。一百年后的今天,纳木错那优美的身段,被络绎不绝的游客糟蹋至脚下,临走还不忘把随手垃圾塞住她的嘴。吐出的白沫星子和各种果皮纸屑一拍即合,侵占纳木错的每一处角落,以此来宣称自己的存在。一百年前的朝圣者,怎么也想不到短短的一个世纪,纳木错从名门闺秀,幽雅风致堕落为市野之徒,肮脏,酸腐臭成了她的代名词。现代化一旦进入圣洁之地,就会产生一系列的化学反应。游客的存在,无疑在是氧化反应中加热点燃,加剧化学反应的速度。现实利益总试图消解人们的审美精神,这样的侼论让人哑然。